旧的一年过去了,新的一年,即将到来。如果说过去的一年有什么收获,浪浪的成长最令人欣慰,他毕竟中途发力、半途超车,在初中蹉跎三年后,硬生生把自己搬入正常轨道;如果说对新的一年有什么盼望,首先还在浪浪,我们祝愿他百尺竿头、更进一步、心想事成、健康成长。至于我跟梅子,无疑该打点心情,做一点实事。
过去的一年过得平和而宁静,独居小院,侍弄田园,间或逗弄小猫、修剪花草,在我这五十多年的记忆里,从没这么幸福过,从没这么冷静过,从没这么从容过。当然,病痛还在,波澜也有,好朋友猝然去世,舆论突然收紧,开公司不顺,看新闻无端上火,可所有这些,都不是靠一己努力能挽回的。咱就是小小老百姓,姻缘遭际,阴差阳错,才把人折腾的生不如死、九死一生,心魔?心结?心殇?在我身上肯定都有,日日夜夜幽暗地发光,于是心就破碎了,于是人就痛苦了,于是就离群索居了,然命不薄我,毕竟有老婆孩子,毕竟拥有一个家,毕竟拥有幸福而充实的晚年。突然感觉到那么粘家,或许真的老了,常常盘点这一生,无尽遗憾,却有几多欣慰,想开了,就过去了,如果此生顺畅,世间会多一位教授,却也会失色许多。
特别关心国家大事,整体体现为《红-墙-梦》,零星散落于《无-产-者》,愤怒时暴跳如雷,痛苦时痛不欲生,欢欣鼓舞不多见,却也能从愁云惨雾中丝丝缕缕地剥出希望,让人还不至于迷惘到找不到回家的路。人是感情动物,生命能伸缩延展,却只有活到这把年纪,才能真正体会出什么是老的掉渣。当人生失去所有的水分,所剩就如同吃剩的甘蔗,这一堆蓬松干燥毫无光泽的海绵体,不就是此生最真实的所谓“渣”吗?常常放松心情。最懒散的时候,那时,好想搬回老家的老屋,就搬一把破旧的藤椅摆在门口晒太阳,看鸡鸭觅食,听秋虫啁啾,任老鼠在脚底下欢快地吱吱叫着跑来跑去,地老天荒,破败苍凉,没人来打搅,我就沐浴在暖融融的阳光下,眯着眼,打着盹,养着神,似梦似醒,混混沌沌,支离破碎,忘掉所有的理论和任何语言文字,忘掉忧愁烦恼,忘掉前世今生,忘掉痛楚与苦难,忘掉所有的成功和失败,甚至忘掉自我,以便伸缩自如、随遇而安,但这也恰好提醒我:我还活着。活着不是负担,活要活得平展,活着必须迈过一个坎,踏踏实实,诚心挚意,活出生命的重量、质量和厚度。我万分念旧,这一年基本解脱,过去的早已成深厚的背景,最多能充当书签。
不再与任何东西猎狩本性,人的生态便不会尴尬。当今不存在完美,正如古朴的陶罐被敲上个小孔,残缺,永远都不可弥补。生命具有一维性,单向;时间具有一维性,也是单向。这很残忍,世界上没有后悔药,谁都不能倒着活,可世界上有种人偏偏就为让人扎心而存在,这种人农村不少、城市不少、底层不少、高层不少,而商业社会人与人的关系越来越远,大不了高来高去、虚来虚去、不来不去就是了,人一旦活到这把年纪,便一切释然,看得开,剩下的只有目标和努力,以及沿途风光和脚下的花花草草,需要静下心来去感受。也不必变得万分庸俗,既然一生放浪不羁,就不必效法伪善,路不长,夜不长,做梦的时间已不复存在,那就该活得真实些,去完善自我。
漫长的夜晚疯长柔情,老妻总是很感性,孩子总是很纯真。去年开始养猫,今年生了四个,送出去三个,却有一个逃回来,在大门口叫了半天,嗓子都哑了。孩子抱着小猫流泪,让人心里直发酸。人物一理,人与猫尚有温情,何况人乎?小心守护着这个家,闲了,一家人泡壶茶温润冬夜,温润那些刻骨铭心的过去的日子,一缕风,略显恬淡,一团雾,看不出凄凉,唯有温温热热的一口茶展现温馨,能丰腴抵足并肩而又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,连同含辛茹苦的凄凉记忆;斟一杯酒端给自己,苦辣酸甜,皆在其中,经历了天崩地裂与骨肉分离之痛楚,过去了就再不必愧疚,就应该想办法弥补,愿老妻活得坦然些,愿爱子能飞的更高、更远。些许荣光,能栽培生生不息的希望。
一家人相濡以沫总是让人留恋着温馨,这温馨注定留不住,能够握在手里的已不会太多,那就该百倍珍惜。老妻会越来越老,爱子会飞的越来越高越来越远,我也会越来越虚弱,说不定哪一天轰然跌倒再也爬不起来,这提醒我更加粘家。平素,有时候一家三口溜达着散步,或找家小餐馆打打牙祭,都不免认认真真地编入记忆。这也是老态,人会突然变老,心理上就是这样。读高中时间很紧,孩子只有中午才回家吃饭,那是一家人甜蜜的时刻,边吃边聊,边聊边吃,谁都可以听,谁都可以说,而且啥都可以说。这情形,也会编入记忆。
这个冬天很寒冷,下雪早,昭示着来年好收成。我盼着全家都丰收。在来临的一年,注定比今年更关键。攒足劲,共同努力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