量天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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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2/6/7 13:52:00

花花绿绿,又是儿童得瑟时。接过儿童节这个话题,今天起底叙说二百多年前的一个少年儿童,他外号张神童,名叫张宗孟,西乡农村朵兰坪孩子。在现在小学六年纪这个年龄,12岁,考上了凉州府的秀才。啥成绩?考上凉州府秀才,比现在考上北大清华还牛!中国历史上,12岁考中秀才者,真正是个位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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单说学历没啥了不起,了不起的是这个儿童,在13岁就跑到西安去参加西北地区的会考(乡试)。这是康熙年间,他掺在两千多爹爹级、爷爷级的同考者中间,排队等候官员喊名检查。等了老半天不喊他名字,儿童怒了,高呼:“读圣贤书,当不如此求荣矣。”啥意思?我是读圣贤书、行圣贤道的人,这样低眉下眼求荣誉,小爷我不干!88,小爷我还回家了。

当场惊倒一街人。考官向身背行李、排队等侯唱名的西北秀才队伍呵斥:呔!队列中是谁家的孙娃子胡叫嚷,滚出去!

一个胡子长到脚巴骨的老翁答:官爷,他是我们同年,凉州府拔选的乡试者。

考官们眼睛就睁得裂了,纷纷喊:拦住他,拦住他。几百年了,才见上这么个小家伙。

凉州儿童张宗孟挣开考官的手,头都不回走了。

那一刻,大清朝的时间都要停止了。

西安城的百姓夹道一睹,十里长街人挤人。凉州儿童张宗孟高唱《爱莲说》,走出了西安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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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人啧啧:你这娃娃,可惜了可惜了。

张儿童摇头答:你们活不明白,可惜了可惜了。

一个不足13岁的娃娃,他提前活明白了:朝逐富儿门,暮随肥马尘,这样的人生不对劲。耕我田园,诗书自娱,才是解脱的办法。武威名人、进士潘挹奎给他作传,彼时潘已是鼻子里钻满烟尘、一腔心酸无处说,恍然一悟,对此情景,头如鸡啄似地点:张先生啊,您咋神明白?

凉州儿童张宗孟回到朵兰坪,干什么?澄下心研究《周易》,不是微积分,也不是天体物理学。他帮他爹爹下地犁田,收割打碾都学会了。一日三餐五谷杂粮,穿着补丁衣。真正是老派的隐士风格啊。

他到城里去,四五十岁的武威绅士们呼他“同年”,请他吃手抓。他不去。他去大云寺,向方丈借佛经读,借得快,还得快。方丈说:小老爷,您不可粗解佛理啊。张神童说:经里的要旨,我都领会了。方丈说:那老衲考考?老衲说了一通妙法莲花的道理,张神童接过话茬,滔滔不绝。方丈惊倒了。

到了十五岁,娶了房老婆。两个人你耕田来我织布,你写诗来我添茶。连城市都不愿进了。

他二十岁时,已经有成群结队的秀才们登门讨教学问,露天讲学,院子里坐满了人,墙头上也是求学的老儒。他要犁地了,求学者们,包括知县、道台,给他牵牛扛铧。那个热闹啊!朵兰坪没多少农户,熙熙攘攘的尽是城市来的读书人,他们泥着腿子在田里同张神童高谈圣贤。

午饭是一盘烧山药、一碗米拌汤。他问知县:这饭里出道德否?

知县答:小老爷教我。

甘肃学*来了,这可是教育厅长啊。厅长是易学高手,两个比划八卦图,张神童摇头说:你这点文化,不够啊。

厅长大怒:你且讲来?

潘挹奎进士在传里写了一段神童的原话:周易一画,徒求诸理则腐,徒求诸数则幽。啊呀,把几千年的周易哲学怀疑透了。厅长的膝盖当场就献给张神童了。

不到二十八岁,什么年龄?居然写出了《周易理数互参》二十卷。上下武威几千年,把卦算到神乎其神者有之,能写出集象数与理数一体的易学巨著者,就数这二十八岁的张宗孟了。没有之一。

他早早就算出自己将会在三十三岁某月某日某时逝世。到了这个时间段,张神童去城里同一众花白头发的秀才、举人告别,探亲走友,哈哈大笑,说:我先走一步,下世见。到了他预言的时辰,留下遗嘱:我要走了,我走后你们不许叫城乡人们拿酒肉祭奠我,只取一碗泉水祭下就好。棺材要白皮,寿衣要粗布。然后,换身净衣,盘腿一坐,口念佛语,坐化而死了。

细思极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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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宗孟算是古代武威屈指一数的数学家,著有《算法简易》两卷。他用勾股之法,制作量天尺,测算朵兰坪的二十四节气时间,皇历在他眼里,那是散乱无用的东西。

他与农夫们关系铁,常常闹个计算游戏。打场时,麦场堆一堆麦子,他用草绳测量,马上得出小麦有几石几斗几升,农夫一盘验,竟然不差一把。谁家建房,需要多少木料,就找张宗孟,他闭目一番口算,然后告诉农夫木料的数目,果然没有误差。三十岁那年,凉州府推举他为拔贡生,上面催他去补个县官当,他一笑了之,扛上犁上地去了。

潘挹奎给他写传时,已到了道光年间。当时,张澍十八岁中举人,被武威人呼为神童,张澍摇手说:我算哪门子的神童啊,武威的神童只有一个,那就是张宗孟。潘挹奎统计一番,写道:武威神童,除张宗孟外,还有乾隆时的张延庆,14岁中秀才。另外,就是张澍,15中秀才。

不过,张宗孟所著的《周易理数互参》二十二卷,在他临死前,嘱咐家人陪了棺材,带到了朵兰坪的地下。唉,可惜了。为啥带到地下?张神童说,他不想再让后来人活得太违天命。细思极恐。

我写过几篇文章,今又讲朵兰坪。这地方,不愧是西乡的龙眼啊。

林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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