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秦泗新
家在*淮间的鲁东南沿海日照，每年的春天都因濒海缘故而姗姗来迟。
清晨，在后凉台向北望去，里地之外的原本锈色的沙墩河两岸，一夜间绿了起来，一簇簇，一片片，显得格外有精气神。
我赶紧下楼，融入那春意朦胧当中——新新的，翠翠的，茵茵的，成排成队，宛如倩影，随风弄姿，边舞边蹈，给枯寂了一个冬季的世界拉开了春的帷幕。
大家知道，眼前这些葱茏翠绿，正是休养默然了一个季节的柳树，在以自己的方式，传递着即将浩浩荡荡的春讯，表达着对春天内蓄的喜悦情感。
你看，她们多像是一群充满魅力和朝气的妩媚女孩，扭动着婀娜的身姿，舒展着稚嫩的面靥，迎接着温暖灿烂的春天，期待着丰盛满载的未来。
一
看着柳树带给我们这生机勃发的新春，油然想起唐代贺知章的七绝《咏柳》：“碧玉妆成一树高，万条垂下绿丝绦。不知细叶谁裁出，二月春风似剪刀。”诗意与景象，高度地契合在一起，可谓神来之笔。
是的，诗人为我们描绘出了一双看不见，但能感觉得到的神奇之手——春风，在为棵棵爱柳梳妆打扮着。于是，直觉的株株柳树，越发出落得飘逸、柔情、靓丽了。翠绿的新叶，不就是早春的唇，在喃喃倾吐着心中的情怀与向往？数不尽的轻柔而垂的柳条，缀满了鹅*般的柳芽，犹如一道道宝珠幕帘，呈现着又一个欣欣向荣的世界。
清人张鹏翮的绝句《春柳》：“丽日和风宿雾消，清池玉露滴花朝。新传淑气催*鸟，杨柳青青荫御桥。”通过柳这春的信使，为睡意尚处朦胧之中的大地，特写式地展现了一幅早春二月的生动景象：
束束晨光，淡淡晨雾，溪旁人家，荫下小桥，新柳随着微风翩翩摇荡，若隐若现，似梦似幻……*鹂第一时间，感受着春天的气息、春柳的淑美，顽皮地和正吐着新绿的柳条嬉闹着，不时地在柳枝间飞来跳去，激情地为这万物复苏的初春而鸣唱。
在众多诗人眼中，往往把柳拟人化了，使之承载了咏物喻人、抒发心胸的使命。晚唐李商隐曾写过十多首关于柳的诗句，其中一首五律《赠柳》令人叫绝：“章台从掩映，郢路更参差。见说风流极，来当婀娜时。桥回行欲断，堤远意相随。忍放花如雪，青楼扑酒旗。”
全诗以白描手法，不落一个柳字，但又句句写柳，给我们描摹了一个扶风而舞的丽人形象。细细回味，何止一个妙字能够道得尽的？是的，诗人借着诗词的言而不露，咏柳咏事咏人咏情，使心中那深情与爱慕、思企与留恋，委婉而生动地跳跃在了诗行之上。
说起借柳喻人，就不能不说宋时词人王观的律诗了：“铜驼陌上新正后，第一风流除是柳。勾牵春事不如梅，断送离人强似酒。东君有意偏撋就，惯得腰肢真个瘦。阿谁道你不思量，因甚眉头长恁皱。”诗人以轻快活泼、清丽自然的笔触，塑造了一个风情、柔美的佼人佳影，寄寓了对身处风月场所，而心性依然美丽着的风尘女子的情感与赏誉。
古往今来，以柳喻人、寄托情感的诗词是非常多的。我们的毛泽东主席在《蝶恋花·答李淑一》中，就运用了这一手法。上阙“我失骄杨君失柳，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。问讯吴刚何所有，吴刚捧出桂花酒。”下阙“寂寞嫦娥舒广袖，万里长空且为忠*舞。忽报人间曾伏虎，泪飞顿作倾盆雨。”
词中骄杨特指毛主席夫人杨开慧烈士，柳则指的又是李淑一爱人，也是毛主席的战友加朋友柳直荀烈士。双关之语，运用得极其巧妙，吟唱了烈士们那高尚情操，犹如圣洁的杨花柳絮，轻轻飘扬，冉冉升腾，直达云霄；同时，又把伟人那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的不同意境，是一不二地完美融合起来，充分表达出了无数先烈们的无私胸襟、朴实情愫，真乃千古绝唱。
二
我拉回飞扬的思绪，欣赏着眼前这散发无限生机的万千枝条，继而想起了一则河南民间关于柳枝与观音的传说：
某天，观音菩萨听说中州一带，百姓愚昧，贪财好利，且干旱已久，便化作一位穷苦老妇人，乞讨着来到了此处。只见遍地青禾枯萎，百姓食不果腹，心生悲怜，轻声叹息：心不善，感召的，实乃自作自受啊？
正巧，这话被老善人听到了，心中一动，上前问道：老婆婆呀，人心不向善，必遭天遣啊。如果从现在开始，我们都改过自新、行善积德，今年的干旱还能化解吗?老妇人微微一笑：上天有好生之德啊。种善因必得善果。头顶三尺有神灵。只要你诚心悔过、改行从善，上天会看见的。
老善人得到老妇人的点化，伏身拜道：多谢菩萨开示点化，祈求菩萨大发慈悲、广施法力，解救中州广大的苦难众生啊！老妇人慈目一闪，嘱曰：难得你一片善心诚意，明日午时三刻，我将显化真身，施法降下甘霖。
第二天人们等到晌午时分，只见太室山顶飘起了一片白云。白云之上盛开着的巨大莲花里，盘坐着一尊丈六金身、头戴锦兜、身披袈裟的菩萨身，手托盛着甘霖、插着柳枝的白玉净瓶。老善人喜见，脱口称道：这不是观音普萨吗？随着话音落下，乡人们纷纷拜下，连声齐诵：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！
观音菩萨向人们微笑着，从净瓶中取出柳枝、蘸满甘霖，向大地轻轻撒下，随即渐渐隐去。不一会儿，乌云沓至，雨水纷淋。一时间天地万物，沐浴在喜雨之中，庄稼、花草、树木舒展着枝叶，尽情地享受着。乡人们欢呼雀跃起来，至诚称扬传颂观音菩萨的善行功德……
我们在影视剧或是画作中，看到观音菩萨总是柳枝不离手。这正是反映了世人对国泰民安、风调雨顺的真诚祈盼，寄寓了观音菩萨救苦救难的慈悲济世情怀，柳枝自然也就成为了观音菩萨的化身。
常言说：只要柳枝在，观音就不远。每当遇有难解难办之事，甚或病苦灾难，人们在潜意识中总会想起观音菩萨，默默祈祷得到帮助和护佑；有人还用久年老柳制作护身符，常年带在身上，求得平安好运。
三
我姥姥家屋后有条小河，夏秋季有水，冬春季经常断流。河的南岸，尽是大大小小的垂柳。每到初春时节，鹅*绿染尽了数不清的柳条，挂满河堤，一望无际，蜿蜒西来，连绵东去。近半个世纪的时光流逝而去了，但少时记忆中的景色仍清晰如昨。
姥姥家的屋檐下有处燕子窝，每天清晨燕子都会早起，边叫着边飞往屋后河边的柳林里，这树瞧瞧，那树看看，飞来翔去。一旦觅到食物，马上衔回燕窝，喂食张着小嘴的雏燕们，然后又张起翅膀，快乐地在院子里盘旋几圈，歌唱着飞向河畔。
柳与燕，是天生的一对伴侣。“清风留燕影，翠柳荡春波”“月儿初上鹅*柳，燕子先归翡翠楼”“新绿荫中燕子飞，数家烟火自相依”。这些诗句，读来立生新春、翠柳、飞燕的写意场景。
柳树是落叶乔木，属于被子植物，花儿既无花萼又无花冠，但生有雌蕊或雄蕊。它品种很多，据说有五百多个，其中我们常见的观赏性高，而成本较低的垂杨柳，多分布于*淮、江浙等地，枝细下垂，淡褐*色，花期在三至四月份，具有早期速生、适应性强等特点，喜光喜湿、耐热耐寒，适宜大面积集约化栽植。
柳树与其他树木相比，是比较泼实的一个种类。对它的栽培与养护，也相应比较简单。播种的话，最好选用四月份采收的种子，待到生根、出芽、成株后，即可移植。移植时间一般要在夏天雨季，或深秋落叶后至第二年早春发芽时，关键的一条是浇足水量。另一种方法是扦插，通常要在早春时节，选择状态好、病虫少的优良植株，将生长二至三年的萌芽枝条，剪截成每段长约二十公分，然后扦插在土壤里，并保持一定湿度，成活率是很高的。
用种子培植柳树，我没见过，更没试过，倒是在一个夏天的接近傍晚的时候，跟着小舅在河边扦插过柳枝。看起来他很内行，先是挑选小拇指粗细的柳条，再根据芽甲剪截成数段，然后轻轻扦插到整好的土地里，再用脚踩实，浇上水培上土，拾些杂草敷在上面，就不再管它了。
因我好奇，曾自个儿多次去看过。记得扦插过后二三十天的光景，基本都发出了数寸不一的小柳芽，招人欢喜。到了第二年开春，都长成一米来高的小柳树时，直接移栽就行了。
我学着小舅的法子，也曾扦插过柳枝，成活的不怎么多，但毕竟有几棵吐出了嫩芽新叶，心里特别地高兴，漾起了一股浓浓的成就感，还跟姥姥特别地炫耀了一番。
柳树对土壤的要求不是很高。因为它适应能力强，就是生态恶劣一些，也可以生长得很茂盛。尤其是它的耐盐碱性，有利于改造盐碱地，以及防风固沙。
当然喽，柳树也像咱们一样，再老实再明白事理，也是有脾气的。如果把它栽到过于粘性的土壤里，可能会出现烂根问题，久之将致死；相反，如果栽到十分干旱的地方，就难以成活了，抑或长成小老树。
四
在我们这儿，街巷边、公园里、河道旁，随处都能与柳相逢。柳树成了陪伴居民的常客。傍晚时分，周边居民或独自出行、或家人结伴、或好友成群，流连于柳树的身边，休闲、聊天、散步、娱乐、健身……
眼前的便是沙墩河中段的虹桥公园，是市*单位在河沿岸，为周边居民开辟的，或大或小、或方或圆的，若干块游乐健身场地之一。垂柳一排排、一列列地摇荡在其中，间或栽植了几乎四季常开的花卉树种，春季尤为繁盛，有迎春花、玉兰花和桃树、杏树、樱树，以及很多叫不上名字的。
柳荫下，安放了各种健身设施——单杠、双杠、登车、拉环、转轮、棋盘，等等。一年四季，一天早晚，来此活动的人们几乎不间断。特别是清明以后，老老少少、男男女女，你来了我走了，总是络绎不绝。
每到晚间，这儿自然成了居民们休闲的好去处。爱好音乐的他们，有的带来音响麦克风，满怀喜悦地为大家献上一曲；有的相约一起，跳上三四十分钟的广场舞，或随着音乐走一段旗袍步；有的太极老者，耐心而兴致地带领大家，一招一式地练习着太极拳；有的喜欢锣鼓那阳刚之气，到略微僻静的场地，铿铿锵锵地敲打起来，好不热闹；还有的呢，为歌者舞者演奏者录制成抖音，发到网络之上，赢得更多人们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