感恩节的夜,很静很静,静得似乎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够听见。
依偎在小台灯前,静静地翻阅那些从省作协培训班带回来的书,一篇篇地读,独老藤的《抬花轿》让我掩卷深思了良久。
喜欢老藤这个名字,是因为我固执地喜欢那句“枯藤老树昏鸦”。
反复地咀嚼那一句话,几近于老牛反刍,是因为,从那句话中,我品出了泥土的芬芳,青草的滋养,亦有清露的霜华及冬日里暖阳的明晃晃。
每个人心里都盘着一条蛇,当你心门洞开的时候,它蜷缩一团;当你有怨恨的时候,它会蠢蠢欲动,吐出血红的芯子来。
一旦芯子吐出,伤害的是别人,而反噬的却是自己。
这句话就像那荒郊野岭上漫天*沙席卷而过的窸窸窣窣,一霎间,让我行走义县的一幕幕如过电影一般浮现在眼前。每个人心里都盘着一条蛇,荒郊野岭也有很多蛇,只不过,在我日复一日的行走中,业已学会了如何与之共处,甚至与之共舞。
多少次,我上山下乡,走村串屯,坐了小客下车,或是打神牛子,或是用我的“量天尺”,开动我的11路自行车,但是也经常的搭一些顺风车,比如电动车,摩托车,农用三轮车,甚至拖拉机和小轿车。
当然,搭车的时候,最常听到的一句话,姑娘,假如你信得过我,我捎你一段路。我信,为什么不呢。在我的眼里,村民都是异常的厚道而淳朴的。还有那些在林子里牧牛的大叔,在雪地里放羊的大爷,在寸头石头墙坐着歇脚的大哥。
一直觉得我是幸运的,因为在这十几年的记者生涯里,在我脚步踏遍祖国大山大川,当我深入到田间地头,当我跋涉于崇山峻岭,甚至当我置身不毛之地,当我身犯险境,总是有,那些好心的人们,伸出手,拉你一把,送你一程,从此,我们变成了不怎么见面,却见字如面的朋友。
记得有一次我去瓦子峪冷家沟,一个开神牛子的大爷很不解地问我,姑娘,你怎么不会个伴,一个人进山多危险啊。你难道不怕吗?万一遇到坏人,遇到*蛇,遇到猛兽,你该怎么办呢。
我就坐在他蹦蹦车后头铺着花毛毯的座位上笑得得意洋洋,伴不大好会,但是我不怕。
他没有接着问,为什么不怕。但我心里知道,自己到底是为什么?
首先是我行走的欲望远远大于恐惧,我知道这件事必须要有人去做,那么就由我来坚持到底吧。其次,是我心里深深地知道,辽西的这旮旯,虽然山多林密,但是*蛇猛兽很少,即便有也不轻易出没。
那么人呢?有人说,知人知面不知心,害人之心不可有,防人之心不可无,作为行走江湖数载的我,更是深谙。
但是,既然我有勇气去靠近,那么我就有底气去直面。成长的经历使然,从头到脚,一身正气,可以无愧于天,可以顶天立地。
这就是我的底气,源头是什么呢。我觉得是善良,是真诚,是坦诚,是开诚布公,是给予陌生人的那份源自肺腑的信任和尊重。
孟子说,人之初,性本善,当我们渐渐长大,心里会积累了善,也会塞进了恶,不是某个人,而是每个人,但是为什么有的人被称为好人,而有的人被称为坏人,那都是相对的。
我一直执拗地认为,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颗善良的种子,哪怕他十恶不赦,也会有内心极为柔软的那一面,也会有惜之如命,爱之入骨的那个人。其实,就像盘在我们心里的那条蛇,只要你心门洞开,它便会蜷缩或者是冬眠。
世界上,对抗恶最好的武器,并非是以恶制恶,而是用善良去融化铠甲,去卸下防备,去打开心门,去呼唤善意。
我们爱一个人,并不是真的爱他,而是爱那个在他面前可以完全真实的、质朴的、坦诚的自己罢了。
当我在稍户营子跋涉三万多步,去拍花楼附近的三个烽火台,在漫天泥沙里,我扯着嗓子向开着拖拉机满身尘土的大哥打听路,亲切地打一声招呼,带着恭敬的态度,挂着着赤诚的笑,面对他的茫然无措;
当我在高台子旧陵村在山沟沟里苦苦寻觅王陵的具体地址,路遇一个腰弯得几乎要贴近地面的老大妈,颤颤巍巍地在收割向日葵。我会帮她收割,然后掏出五块钱买上一朵向日葵,她说太多了,一个朵上没有多少毛嗑,我说,遇见了,是一种缘分。
当我在坟莹沟去探寻耶律皇族的血脉渊源,我遇到大榆树堡的大叔,那一天雪大路滑,而我还不知道怎么才能回到坐小客的地方,大叔原本是下乡卖梨的,他把所有的箱子重新排列组合,只为了给我挪出一个位置带我回镇上;
我在刘龙台六台村,坐在院里陪着村民摆龙门阵,大姐去菜地里摘菜,回来硬塞给我一根顶花带刺的*瓜;
我去大定堡村,随身带着的矿泉水瓶见了底,赶羊的大叔见了,就转身给我进屋装上一瓶井水,拔凉拔凉的,在烈日当头的正午,让你一直凉爽到心底;
我去头道河杨孟沟,遇到小兄弟,开着大卡车给我一路带下山,给我送到硬化路上,然后一路爱心接力,给我送回义县。
我去九官台门,姐姐会放下服装厂的活推出电动车专门送我去站点;
我去向阳岭,许大姐穿着睡衣拖鞋,顶着三十度的高温,陪着我去探查向阳岭古遗址……
这样的故事太多太多了,他们都是我行走义县途中的陌生人,但是,也都是曾经帮助过我的好心人,人与人原本陌生,只有你先给出了坦诚和善意,他们才能捕捉到你信息,才可以对你敞开心扉,才会彼此交流,也才会变成彼此生命里难忘的印记。
与其说,我孤身一人,行走义县,我不怕,不如说,没什么好怕的,因为入了村就把村里当成自己的家,自己就是远游的孩子回归故土,你遇到的每个人的都是你的兄弟姐妹,都是你的叔伯长辈,都是你隔壁的大爷大妈,都是你见着都会从心里感觉亲近的人,你还会怕嘛。
当他们感知到你的真诚,善良,正直和无私,他们的心里也会同频共振出相应的波段,心门洞开的时候,心里盘着的那条蛇就是蜷缩的,便是安全的。
即便是走在沟沟坎坎里遇到很多坟墓,我都会恭敬地双手合十,蹑手蹑脚地经过,在我眼里,也便是故土那些寄托着哀思的土堆罢了。
一直善良下去,就会一直幸运下去。
尽管,我看过世上最黑暗的一面,但我依然心中向暖;
即便,我经受过人生最严寒的风霜雨雪,但我依然热爱着开春的枝头那怒放的梅花瓣;
纵使,我曾于泥泞路上跌跌撞撞,趔趔趄趄,但是我依然愿做铺路石,去填平那些存在人心中的沟沟壑壑,去搭起彼此奔赴的桥梁。
即便我看尽了人间的假恶丑,但是我依然坚信真善美的存在,并且不断去用眼睛去发现,去记录,去扩散。
任何人,都适应吸引力法则。爱出者爱返,福往者福来。只要心里装着坦荡,何惧世间的魑魅魍魉;只要心里装着正能量,早晚,你的光也会将别人的心空点亮。
所以,就放下一切仇恨,怨憎,让心里的那条蛇冬眠吧,因为,只要你想让生活充满温暖和阳光,那么,你看到的定是赠人玫瑰,手有余香。
义县媳妇
以文字扣动人心,是为毕生所求